取保释放：P2P暴雷潮中另一种自由的味道——非法集资罪案审查起诉期异地取保律师工作手记
来源：金牙大状律师网 日期 : 2018-11-10
张王宏：金融犯罪案件辩护律师、广强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暨金牙大状金融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主任
并非不捕释放，并非不起诉，并非撤销案件，但人出来了。
这种自由，你造吗？
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，今年P2P暴雷潮中的一个高频罪名。
因此罪，从3月下旬到10月中旬。H州市的M某某，三次被限制自由，或因公（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），或因私（被非法集资的“投资人”非法拘禁）。
又三次重获自由，回到无拘无束的世界。
自己自首后，又经过取保走出了看守所。
这是怎样的一种体验？
闲话不扯，先来看看释放证明！
经常，有律师朋友打电话问：“看你这几年十几个成功取保的案子，我现在也有一个案，你帮我看看：给公安局写一个取保申请行不行？”
这时，我便会想起自己走上专业刑辩路之前长长短短的一幕幕，不禁莞尔：专业刑事律师怎样踩在节点上做该做的事，其实真的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。
更重要的是，面对不断出现的情况，该如何应对也是因案而异的。
最近H州市的这个案子，一波三折，其中经历，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一进警局：候门一入深似海
3月21日上午9时。
经过通宵工作，带着连夜赶出来的总字数达3万多字的材料，律师与M某某来到H州市公安局经侦大队。
３万字的材料？
是的。包括：《自首书》、《M某某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法律分析》、《M某某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证据目录》、《M某某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问话笔录》等。
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后，递上法律文书。
由于案发地在H州市某区，接警人员请示后，通知区公安分局经侦前来接人。
10：30，目送M某某被两名警员带着，走进警局，律师赶往机场，踏上了当晚的返程班机。
其实，选择自首地是有讲究的，律师并非不知道案件发生在某区的地界，为什么还要选择在市公安局自首？
因为…说起来有点无奈：越高级别的公安机关，执法相对规范些。
更深层次的原因是：弄不好，自首，会变成“被抓获归案”，白白丧失一个40%上下减轻处罚或免罚的机会。
离开警局陷危难：被非法拘禁如何6分钟破解？
人，暂时进去了，然而事情才刚开始。
22日早，9：30。律师手里的电话响起，接听后是一串略显紧张的问话：“你是不是张律师？是M某某的律师…”
原来，当天律师离开后，警方以无人报案将M某某释放。
第一次“进去”，就这么出来了。然而，待警察再联系时，M某某失踪了！
办案警察在电话里，叮嘱律师一旦知道当事人的下落，立即与其联系。
中午12时半刚过，办公间隙，查看手机时，律师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一连串断断续续的“不好”、“我在某某超市对面某某酒店某房间，联系警官”、“快点”、“在卫生间”等字眼的短信。
火石电光的一刹那！
基于十多年基层侦察民警的经验，律师断定：这是千里之外，H州市当事人发来的求救信号！
立即，拨通办案警官的电话，告诉他这个信息。
电话那头，却犯了难：你还是找派出所吧，我们去到现场不方便，也没那么快。
一秒钟左右的时间，同样是基于多年警察的经验，律师认同了警官的观点，迅速拨通了当地的报警电话。
案情、位置、信息来源、初步判断…
再次拨通之前的电话时，得知：M某某已经被解救出来了，这时，时间刚刚过去6分钟！
第二次“出来”，律师解救，６分钟！
解救当事人于危局，事后才得知，M某某当时被人抢去了随身的银行卡及身份证件，再耽误下去便可能被转走钱款。
你看，假设没有丰富的侦查经验，身处此地，如何从容应对？
然而，真正的考验在后面。
回归自由：家属眼中“不可能的任务”
经历自首、释放、非法拘禁、解救、刑拘后，律师开始了漫长的为当事人申请取保过程。
原因很简单明了：当事人身体不适宜羁押。
这一战，耗时５个多月。
算起取保的申请，在刑事拘留后第31天，即“黄金37天”中案卷材料去到检察院的第一天，办案律师即来到侦监科检察官的办公室。
C姓检察官，年轻、干练，阅读法律文书后，对远道而来的律师表现出敬意，但谈到取保问题后直言不讳：“案值较大，涉及人员这么多，而且没有退赔受害人，这个案子是不可能取保的。”
律师的回应，直指案件关键：“M某某既然能自己投案自首，也没理由再自己跑掉。而且，她的身体状况，确实身体肌瘤存在癌变的可能，这种情况是符合法律规定的。相关病历我们已经彩色复印了，希望您可以先不急着答复，待看完材料后请求完领导，再作决定，到时我会打电话了解的。”
然后，还是批捕了。
接下来，一程又一程，先后数数，竟跑了十二趟！
手边花花绿绿的登机牌，就攒了一大把。
为什么会见这么频繁？
经历两进两出，真正走进看守所后，才体会到自由的珍贵：活动空间受限、人际距离狭窄、夏天没有空调、冲凉没有热水…
出去，我要出去…
而且随着案件的深入，大量当事人与“投资人”之间的付款凭证、记账簿、银行流水、电子网银转账调取..当事人自己找是最方便的。
事实上，面对上图如山般的会计账簿，公安在短短几月的办案时间里，也没有更多时间寻找“无罪”证据。
这时候，只有自己，才是最清楚所有来龙去脉的。
每次会见结束，当事人都会扯着噪子：“你下星期什么时候再来看我？”
时间久了，当事人也对外面的人际关系开始怀疑：我的会计有没有帮你打印到那些账簿？K这次安排你在哪里住？L怎样现在这样说我？W的女儿、儿子托人找关系的事情如果揭发对我有什么好处..
但有一点，她是坚定的：我M某某是外地来H州市发展的，对当地人际关系我是不相信的，无论如何，我不相信通过关系能“捞”我出去。
也有几次，要强的当事人听到亲人的消息后，眼角一次次的湿润了…
术业专攻：取保的法律窍门在哪里？
肖文彬律师有言云：有效辩护主要依赖于律师的书面辩护。
此话有理。
既然当事人系主动归案，回头又为她申请取保候审？不是自相矛盾？
所以，今年８月底，听到律师说“很可能取保出来”，旁边她的朋友也瞪大了眼珠子，脱口而出：“这怎么可能！”
因为他知道，这个外地来的律师，在当地肯定没有任何关系。
可是，专业真正能那么“牛叉”？
但随即又笑逐言开：“那你弄吧，你真要是能弄的出来，我们和家人肯定感激你！”
事后证明，专业刑事律师专业解决各种不可能。
这种专业，确实是通过一份份法律文书表达：
《关于建议贵院对M某某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一案作出不予批准逮捕的法律意见书》、《恳请贵院对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M某某进行羁押必要性审查后变更为取保候审之申请书》、《M某某与Ｃ某间资金往来明细》、《关于M某某被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、诈骗罪一案的调取可以证明M某某不构成犯罪的证据申请书》、《关于对M某某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、诈骗罪一案的非法言词证据排除申请书》、《M某某案人物关系图》、《M某某案资金流向及比例图》、《关于M某某被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、诈骗罪一案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依法对其作出不起诉决定的法律意见书》。
与法律文书一同递交的，还有经过律师团队辛苦工作后，整理和收集的初步证据。
另外，根据多次会见，侦查人员在讯问时存在威胁、指名问供等情况。
这些情况汇总起来，形成一份份法律文书递交给检察官。
所有的工作，也都在加深检察官对案件存在重大问题的认识。
而这种认识，都有力促成了取保候审工作的顺利推进。
当然，所有工作，都是基于案件事实的，但是通过专业作为体现出来。
单就取保候审来讲，律师先后递交的申请就包括：《M某某涉嫌高利转贷罪、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一案取保申请书》、《恳请贵院对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M某某进行羁押必要性审查后变更为取保候审之申请书》、《关于对M某某进行身体检查并办理取保候审之紧急申请书》…
步步惊心，也是步步紧逼。
而之所以一次次递交取保申请，而且依据不同，乃在于对案清了解的深入，乃在于当事人身体情况的变化。
本案中，取保候审申请的依据，更在《刑事诉讼法》、《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》之外，延伸到《保外就医严重疾病范围》及社会危害性的法律规定等“法律的细节”：
根据《保外就医严重疾病范围》十四：非临床治愈期的各种恶性肿瘤。十五、暂时难以确定性质的肿瘤，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：1.严重影响机体功能而不能进行彻底治疗。2.身体状况进行性恶化。
结合《刑事诉讼法》第六十五条第三款之规定：人民法院、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对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，可以取保候审：（三）患有严重疾病…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。
同时，对“社会危险性”的评判，需要援引到《刑事诉讼法》第七十九条规定的社会危险性的情形。
正如王思鲁律师所言：“完美的辩护是惊心动魂的过程和成功的结果的和谐统一；律师是以众多震撼人心的实战辩例开创未来，而来不得半点虚张声势。”
凯歌：奏响在坚韧不拔的努力过后
11月中，H州市已然秋高气爽，广州也是少见的凉爽宜人。
律师的电话响起。
又是熟悉的H州市号码：接到通知可以办理取保候审的手续！
然而，倒退到国庆前，律师接到驻所检察官打来的回复电话：考虑到案件情况，检察官最近对嫌疑人再次进行了体检，经征求办案公安机关的意见，决定不予取保候审。
然而，倒退到９月中，律师与检察官当面沟通时，还是递上了对当事人取保候审的紧急申请书。
…
再次想起律师同学的问题：我有个案子想给公安递取保申请，你帮我看看该怎么弄？
还是只能笑笑。
张王宏律师撰写于二Ｏ一八年十一月十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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