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金牙大状律师网 日期 : 2013-10-18
黄坚明律师：“法律产品”现象就是律师行业内的“毒瘤”
广东广强律师事务所注册合伙人、律师 黄坚明
近日，几位业内人士就“法律产品”问题发表观点，引发议论，产生观点冲突。缘起“@李蒙不蒙你”的微博发言 :【法律产品？】近来，老听到一个“法律产品”的词，我就是不喜欢。法律的产品？法律是规则，怎么成了产品呢？产品是好人可以用来干好事，坏人可以用来干坏事的东西。比如一把菜刀，好人用来切菜，坏人用来杀人，那叫产品。法律应该惩恶扬善，能让坏人利用吗？王思鲁律师对此发表评论：如何服务据案而定，所谓模式、标准化、流程化是不懂专业的资本家式律师思考的东东，目的是以最低的成本提供表面化的服务。为达此目的，会找法科应届生“速成”“专业”律师，让其出产品、做产品，而资本家式律师任务是忽悠业务，这是摧毁律师业的做法。对此，有律师同行表示异议，并撰写长微博《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到底是否合适？》。题目虽带问号，但答案是明确的，其核心观点是：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没有错，“法律产品”提法背后倡导的是“标准化的流程、规则那些‘产品化’的东西”，反对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是瞎扯！我认为：“法律产品”是谬误无比的提法，荒唐透顶的产物，是“没入门、没入行”律师、甚至是外行人的提法；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仅仅是表象，律师法律服务“产品化”才是其背后的实质，但“法律产品”现象实质上就是法律服务市场异化出来的“毒瘤”、“怪胎”，应坚决予以切除。本文将就“法律产品”现象之荒唐、谬误展开详细的论述。当然，不排除部分同行仅仅是提到“法律产品”的说法而已，并没有真正践行律师服务“产品化”的做法。
一、“法律产品”是荒谬之极的提法
首先，无法界定“法律产品”的提供主体是谁。众所皆知，律师提供的是专业法律服务，绝非是提供“法律产品”。就法律职业共同体而言，根本就不应存在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。若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是成立的、准确的，那么谁提供的就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谁提供的就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若律师提供的“服务”就是“法律产品”，那么公安机关侦查行为的结果是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检察官司法行为的结果是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法官司法行为的结果是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法学家法学研究的成果是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法官、检察官和律师都是法律职业共同体，难道说：律师提供的“服务”就是“法律产品”，而法官、检察官履行司法职务行为所产生的“结果”就不是“法律产品”？
其次，无法界定“法律产品”的具体内涵和外延。律师提供的专业性服务很多，看到见摸得着的“显性化”的服务成果也很多，如律师提供的咨询服务解决了客户的法律困惑，律师的诉讼行为为客户挽回损失，律师撰写高品质的辩护词、代理词等法律文书。那么，律师提供的服务，哪些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哪些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难道说：看到见、摸得着、文字性的成果，如辩护词、代理词、法律意见书等，才是“法律产品”？哪些看不见、摸不着的就不是“法律产品”吗？目前为止，我还没有找到“法律产品”的权威定义，也没有听说谁可以说清楚什么是“法律产品”，什么不是“法律产品”。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，比刑事诉讼领域中的“客观证据”提法更荒谬。
再者，无法界定“法律产品”的客观载体。著作权法有“作品”的概念，而“作品”都存在客观真实的载体。如艺术作品的载体可以是一幅画、一座雕像等。试问：“法律产品”的载体是什么呢？难道说：律师撰写的辩护词、代理词就是“法律产品”？那是法律文书，非“法律作品”。难道说：律师完整地代理了一个民事案件的诉讼行为，该代理行为本身就是“法律产品”？或者说：律师提供的任何服务行为，都可以认定为是“法律产品”呢？对此，我深感汗颜，实在无法界定、描述什么东西是“法律产品”，什么东西不是“法律产品”。
最后，或许有人说，由专业律师和IT人员联合研发的专门用于办案的含标准化、程序化、模版化内容的法律软件，不就是“法律产品”吗？不就是“法律产品”的载体吗？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没有错。对此，我的观点是：一是法律软件是“软件作品”，不是“法律产品”；二是把律师的专业服务聚焦在“法律产品”中，完全偏离了法律服务的本体内容，就如看人不能老看别人的脚趾是怎样的；三是行业内确实出现一些“软件作品”，但更多是一些学习性资料，对律师行业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，更不能提升到法律服务“产品化”的高度。
综上，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荒谬之处极多，这里不再展开论述，专业律师对此应坚决予以抵制。
二、“法律产品”现象是“南辕北辙、缘木求鱼”、“牛头不对马嘴”般谬误思维的产物。
如上所述，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仅仅是表象，律师专业法律服务“产品化”才是表象背后的实质内容和做法，我暂且把这种现象称之为“法律产品”现象。客户之所以聘请律师，目的是解决问题，解决法律难题，而不是购买什么“法律产品”。强调律师提供什么“产品”根本就是文不对题，相当于别人问你吃饭没有，你却答复刚从厕所出来。///
拿我们承办的“宁波地沟油”案来说，当事人之所以聘请律师，就是为了实现被告人能“保命”的目的，就是为了实现被告人能轻判的目的。一审判决出来前，家属不断地追问的问题就是能不能保命，能不能轻判。须知，公安部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最高人民法院三机关于
再如，我们承办的“封开血拆”案，该案被告人黄某兴（兄）一审被判死缓，黄某云（弟）一审被判无期徒刑。现在情况是黄某兴、黄某云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，检察院或许是迫于死者某派出所所长家属的压力，提出抗诉。显然，检察院提出抗诉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判处黄某兴死刑立即执行。对此，律师的最大使命就是为被告人保命，为被告人减轻刑期。此时，律师跟当事人提什么“法律产品”，这不是胡扯吗？不是“牛头不对马嘴”吗？律师应是解决问题的能手，而不是推销“法律产品”的小贩，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。
部分律师同行之所以拿“法律产品”说事，核心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解决案源问题。但对真正的律师来说，办好案件，实现当事人合法权益的最大化，就是最好的营销。最传统的“口口相传”的口碑营销，就是最恒久、最有效的营销。真正的律师，根本就没有必要炒作莫名其妙的“法律产品”概念。真正的大律师，他的名字，他经办的经典案例，他撰写的专业文章或出版的著作，他在行业内的口碑，就是他响当当的金字招牌，根本就没有必要玩弄“法律产品”的文字游戏。就国内行业公认的一线律师而言，从未听说哪位律师提过“法律产品”的说法，更未听说过哪位律师提供过、出版过、发行过什么有行业影响“法律产品”。
因此，所谓的“法律产品”的概念和提法，所谓的律师法律服务“产品化”的现象，其本质就是“南辕北辙、缘木求鱼”、“牛头不对马嘴”般谬误思维的产物。
三、“法律产品”现象是本末倒置的产物
首先，“产品”不是律师服务的本质属性。毫无疑问，对于案件不多，为生计奔波的律师而言，找个名堂，做些事情，找些案件，这是可以理解的，但不应剑走偏锋，不应钻牛角尖、走死胡同。临渊羡鱼，不如退而结网。律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，律师收律师费是天经地义的，但律师不是天经地义的商人，将赚钱认定为律师的第一属性，将律师的服务定性为“产品”，这明显是对律师行业的根本性误解，如不少律师就专攻于公益诉讼，律师也不是当事人花钱后就可以随意消费的“产品”。律师有独立于当事人的立场和地位，律师拒绝当事人委托案件的例子比比皆是，“产品”本身能拒绝客户购买吗？因此，不能理所当然地把律师的“专业服务”当商品、产品，可以明码标价。不要把律师的“商业、商品、产品”属性放在第一位。
其次，若律师提供的专业服务是“法律产品”，那么，律师本身是什么东西呢？是生产“法律产品”的机器，还是生产“法律产品”的操作工人？还是生产“法律产品”的原料？产品都涉及核心竞争力的问题，“法律产品”的核心竞争力，是在于“产品”本身呢，还是在于“律师”本身？若在于律师本身，所谓的标准化、流程化、程序化、模版化的“法律产品”，只能是“表面文章”。强调“法律产品”的作用和功效，就是本末倒置。///
再者，在生产“法律产品”的过程中，还涉及谁主导“法律产品”的生产问题。在社会现实生活中，所谓的“法律产品”，经常是这样“生产”出来的：“红顶律师”招揽来业务，不办案，然后找法律科班生主导“法律产品”的生产，但拒绝法律科班生接触客户，拒绝其出庭，真正的“主导者”根本就没有经过法庭实战的洗礼。这样流水线生产出来的“法律产品”，是不是伪劣产品呢？所谓的“法律产品”，只不过是某些“红顶律师”、“公司化”运作律所捞取高额律师费的“幌子”。这种现象由来已久，在国企法律顾问服务中尤为常见，在“公司化”运作的律师事务所中尤为常见。说的严重点，就是借“法律产品化”之名，行攫取国有资产、社会财富之实。“法律产品”现象有越演越烈之趋势，不少同行借炒作“法律产品化”之名，宣扬其“专业化”之美名，目的就是招揽业务，解决案源问题，然后收取高额律师费，但实质上往往是资本家式律师借“法律产品”之名忽悠业务，然后批发给手下的授薪律师来干活，真正的主导者是授薪律师本身。正可谓：一分钱一分货，资本家式律师收取高额律师，却由领取低工资、白领工资的“操盘手”来“生产、制造”的“法律产品”。这样的“法律产品”，能放心使用吗？
综上所述，毫无疑问，“法律产品”现象是本末倒置的产物，违背律师行业的根本规律。新老律师之间，同专业医生一样，少不了传统的“传、帮、带”衔接。若强调“法律产品”化，那不是把律师转型为“出版商”了吗？可以无限度地复制产品。这明显是在走歧途。
四、“法律产品”化的本质特征就是金钱至上、唯利是图
“法律产品”化的本质特征就是金钱至上，唯利是图，以最低的成本，提供表面化的成果和服务，攫取最高额的利润，将律师行业彻底分化为资本家式律师和“打工仔”律师，最终必将彻底摧残了律师行业。
就社会现实而言，律师行业已经商业化过头了，太多的律师金钱至上，唯利是图，“勾兑”案件，“拆诉”案件，甚至不惜铤而走险，赢利能力已成为判断律师是否成功最重要的标准。现在行业内再出现“法律产品”化的提法及现象，其背后的价值观就是将律师行业进行“商业化”到底，最终的目的就是利益最大化，这也是过分注重律师职业商品性的必然结果。在过分追求商业利益的前提下，资本家式律师最大动机就是多找案件，多赚钱，而不是专心办案，那属于“打工仔”律师的事情。而“打工仔”律师最大的梦想也是早日成为资本家式律师，早日脱离苦海，但面对微薄的工资，白领的收入，他们能专心办案、认真专研“法律产品”吗？因此，毫无疑问，“法律产品”化现象是违背法律服务规律的，基于此理念生产出来的“法律产品”，只能是类似于傻瓜相机的“产品”，并由“傻子”进行操作，名为提供最为专业的“法律产品”，实质上提供的就是表面化的成果和服务。若“法律产品”化现象日益猖獗，长久下去，最终必将严重摧残整个律师行业，“收钱不办事”就成为律师的代名词。
五、“法律产品”现象违背法律常识和生活常识
假定“法律产品”的提法是成立的、准确的，假定律师法律服务市场的最大趋势就是“法律产品”化，假定律师同行精心研究出来的“法律产品”就是标准化、流程化、模版化的产品，就如“傻瓜相机”一样人人会用，假定从“产品”视角审视法律服务的观念和做法如真理般正确，假定“法律产品”所有相关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完美无缺的，那又怎样呢？这些年，曾有同行设想研发法律软件，意图软件在手，法律无忧，但最终销声匿迹。最关键的是，“法律产品”现象违背最基本的法律常识和社会常识。
熟悉法律的人都知道，徒法不足以自行，即便是人世界最完美无缺的法律，但制定后仅仅把它锁在抽屉里，政府不普法，民众不学法，公安人员不办案，检察官不公诉，法官不适用法律不判案，这样的法律，最大价值就是历史文献，就如清末的预备立宪、修法活动一般。同理，律师研发出来的“法律产品”，不管其如何精细、专业，最核心的因素还是“人”的问题，而不是“产品”的问题。将律师专业服务定位为“产品”，这明显是违背法律常识。
社会都有这样的常识：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，但不是决定因素，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是人而不是物。具体到法律服务市场，决定法律服务水平高低的主要因素是人，而不是物，更不是什么“法律产品”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，面对同样的中国大陆现行刑法，面对相同的法学教材，用“法律产品”概念评价，应当说是“法律产品”相同，即便是相同的老师，培养出来法律科班生也是千差万别，办起案件来，最终结果也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。因此，强调“法律产品”的“产品”属性，强调通过“法律产品”来赢得案源，收取高额律师费，收费后无退费、无“手尾”问题。无需赘述，这明显是违背社会常识的。
综上，我实在不明白，为何要强调律师专业服务的“法律产品”属性呢？这明显是违背法律常识和生活常识的。不管是诉讼业务，还是非诉讼业务，不管是大案件，还是小案件，能否处理法律纠纷事宜，能否切实有效地防范法律风险，核心在于律师本身，核心在于“人”本身，而非什么产品。即便是最普通的饭店服务员，顾客可以要求老板提高服务员的素质和服务质量，而不能主张酒店服务员“服务产品”化。拿“莞式服务”来说事，那叫没天理。须知，天底下最不讲理的地方是“皇宫”和“妓院”。
总而言之，我实在看不到“法律产品”提法的价值何在，实在弄不清律师法律服务“产品化”意义何在，“法律产品”现象无疑是律师法律服务市场异化出来的“毒瘤”和“怪胎”，应坚决予以切除，全体律师同仁应坚决予以抵制，否则将会严重贬损律师行业的整体声誉。
来源：金牙大状律师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