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赢之道——刑辩实战启示录》一百——暴力杀人三、值得深思的一起恶性命案

  第四篇暴力犯罪辩护篇

第二十二章刘X涉嫌故意杀人案

三、值得深思的一起恶性命案

丛林惊现尸体： 2004年 11月 19日 傍晚 ，在广东省XX市XX山庄背后的树林里，一保安吃惊地发现泥堆里露出一条人腿，该保安立刻向当地警方报案。警方在土堆中的麻包袋里找到康X的尸体。康X的头部呈紫黑色，头颅严重变形，血肉模糊，让人毛骨悚然。据查，死者康X，男，十五周岁，是广东XX市XX中学初中二年级学生。

到底是谁向死者下如此毒手呢？令人震惊的是，凶手竟然是一个年仅14周岁的未成年人！案发后，公安机关经过现场勘查，询问死者康X的同班同学，最终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刘X。刘X，男，十四周岁，广东XX人，就读于广东XX市XX中学，与康X是同班同学。在公安机关的讯问过程中，刘X对本案供认不讳，承认康X是他杀的。经过公安机关的调查取证，本案有刘X同学的证人证词、现场指纹、DNA鉴定等证据佐证，毫无疑问，凶手就是刘X。“十四周岁”、“初中生”，看到这几个字眼，再看看那张稚嫩未脱的脸，很少人会把他和“冷血杀手”联系起来，但这偏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。在看守所中，刘X表现得出奇的冷静，没有慌张和忏悔，只是要求“赐”他一颗子弹，别浪费时间。在他看来，结束一条生命，就如同弹去一粒灰尘，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。是什么让他对同班好友下如此毒手呢？

荒唐的杀人动机：康X和刘X本来是同班同学，平时无间隙。康X家境富裕，平日好显摆，喜穿名牌服饰，经常请同学吃喝玩乐，出手非常阔绰，非常受同学们的欢迎，好不风光。刘X生性狂躁，爱打抱不平，喜用武力解决问题。两人之间虽是“好朋友”，可刘X对康X平日的所为非常看不惯，认为康X老是盖过自己的风头，自己很没面子。某日，康X又穿回一件名牌衣服回校，兴奋地在同学中炫耀。刘X家穷，所穿衣服都是哥哥们淘汰下来的，褴褛不堪。刘X认为康X是在向自己挑衅，尊严受到严重的践踏，遂萌发杀意，伺机下手。

血腥的杀人经过： 2004年 11月 17日 一早，刘X把一同班同学拉到一边，对他说：“康X太串了，我们一起干掉他。”该同学慌了，说“杀人的事不敢做。”刘X并未作罢，决定独自下手。刘X知道康X喜欢枪，便对康X谎称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把手枪，要带他去看。康X平日就喜欢“武器装备”的玩具，一听说“真枪”，想也没想，就兴冲冲的跟着刘X要去广东XX山庄背后的树林。途中遇到刘X和康X的几个同班同学，康X邀他们同去。这几个同学听说有真枪，也想开开眼界，遂同往。要到达广东XXX山庄背后的树林要爬一个陡坡。康X在爬坡的时候，对刘X毫无防备，刘X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，遂从背后抽出收藏好的铁棍，狠命地砸在康X头部，康X顿时血流如注，尖叫一声，滚下了山坡。同往的同学见状后惊慌大呼，刘X厉声恐吓，不准声张，否则下场如康X同，同往的同学遂不敢再出声。见到康X还在动，刘X怕他不死，又上前几步，狠狠地又是几棒，打得康X脑浆四溅，脑壳变形，血流满地，当场身亡。行凶后，刘X没有处理尸体就与同往的同学离开现场，同时再次恐吓同学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此事，否则刘X不会放过他。刘X回家像完全没有发生事情似的，照常吃饭后了晚饭。后来想想，刘X觉得不妥，又折回来，把尸体用麻袋装起，埋在土堆里。当时，夜色浓重，由于时间仓促，刘X没留意到：康X一条腿露出了土堆。

辩护过程及法院判决： 2004年 11月 21日 ，刘X被逮捕， 2004年 12月 19日 刘X被XX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， 2005年 3月 6日 XX中级法院审理了此案。本案的犯罪证据确实、充分，刘X应当承担刑事责任无疑，且刘X主观恶性之大，手段之恶劣，引起社会关注之广泛，正常来说，刘X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。这件惨绝人寰、动机恶劣的恶性杀人案惊动了当地的政府和百姓，广大媒体也纷纷对此事进行大幅报道，司法独立受到了严峻的挑战。面对沸腾的民意，领导的签批指示，媒体的狂轰滥炸，受审法官能否顶住压力居中判决也是一个疑问。在这个大背景之下，我们选择为刘X作有罪辩护，避免与强大的社会舆论、领导批示作正面对抗，采用迂回的方法，渗透法理情，让法官觉得刘X是有悔改之意的，对死者表示深切的同情，且让他们觉得造成这个悲剧的发生，不仅仅是刘X个人的原因，其中还有家庭、学校、社会等多方面的原因。最后恰到好处地提出我国对未成年人减轻处罚的立法理念，刘X刚满十四周岁，是未成年人中的“未成年人”，理应减轻处罚。 2005年 3月 12日 法院判决刘X故意杀人罪名成立，判处有期徒刑15年，刘X当庭表示不上诉。

这起案件引发的深思：没有哪一个人天生是罪犯胚子，没有哪一个人是带着罪犯的印记呱呱落地的。人性本善，一个人之所以滑入犯罪的泥坑，有个人、社会，主观、客观等多方面的原因。被社会指责、仇恨的刘X，被施以刑罚的同时，同样也是受害者。是什么因素将他一步步推向犯罪的深渊？原因有以下几个：

一、刘母的偏见为儿子踏上犯罪之路埋下了伏笔。刘X处于这样一个“凤朝凰”的家庭，父亲老实巴交，性格内向，性情温和，从没讲过一句粗话；母亲却泼辣刁蛮，是强悍的“河东狮”，天天埋怨、嘲讽丈夫“懦弱无能”、“不是男人”。她骨子里认为，世界不接受脆弱的男人，是男人就应该天不怕、地不怕。

刘母总想把“梦想”传给自己的下一代，虽然嫁不到“真男人”，但仍可把儿子们培养成“铮铮男子汉”。刘母挑了“威”“劲”“武”“林”四个字分别给四个儿子取名，以此寄予厚望。

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，刘X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。他脾气狂躁，遇事很少心平气和地与人沟通，动不动就大打出手。刘母称赞其有“男子气概”、“震得住人”。有一次，儿子打架回来，告诉刘母吃了对方的亏，刘母却责备道，“打几个人都打不过，没出息”。

这样，在刘母的“推波助澜”下，刘X的暴力倾向“愈演愈烈”。

二、刘家家境贫寒，刘某父母为谋生日夜奔波，家庭教育观淡薄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，刘某父母文化水平低，只能以三轮车搭客为生，早出晚归，“风里来、雨里去”，一点一滴地挣体力钱。家里还有三个正在读书的兄弟要供养，经济十分拮据。

由于自身文化欠缺，刘某父母很少读书看报接纳新东西，也没督促孩子读书学习，更少关注他们的思想状况。在许多乡下人眼里，养小孩就和养家禽一样，把他们喂大就完成任务了，大多对家庭教育的问题置若罔闻。出事后，刘母的反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，她对死者没有一丝愧疚，对死者家属没有任何的歉意，“赔偿”更是决口不谈。她到公安局见刘X时，只是一个劲地为儿子开脱：“是他人小，不懂事。下回不会再犯了”，“都是康X的错，是他太串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。”

三、被老师冷落，自尊心严重受挫。从小学开始，刘X就渴望得到老师的关爱。在他的小学日记本中可以发现他心底的秘密。他在他一年级的日记本中写道：真羡慕其他的同学，老师爱他们。然而，由于刘X生性调皮、好欺负同学，老师们都对他“敬而远之”，任由其“自生自灭”。恐惧、担心、孤独的情绪缠绕着他，以致后来演变成了“恨”。谁也没有料到，在那幼小的心灵，在那被遗忘的角落，悲剧已悄然酝酿……

四、被地痞流氓带坏，误入歧途。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。一个“颇有地位”的黑帮老大，见刘X身手不凡、胆识过人，经常请他吃喝玩乐，出手相当阔绰。苦水里泡大的刘X心动了，“黑道”的钱来得快啊！看了无数次“香港黑社会大哥大”威风八面的镜头，刘X也想有那么一天，出入有一大票“兄弟”跟随，招之即来，呼之即去。只要能得到“老大”的赏识，名牌服饰、香车美女，自然不在话下……从那以后，无论是小偷小摸还是强取豪夺，刘X都是团伙里的“积极分子”。

“养儿一百日，长忧九十九”，导致未成年人犯罪的，不仅仅是或者说不主要是未成年人自己的责任，更多的责任是在于未成年人的父母。父母对未成年人的影响是巨大的，也是潜移默化的。如果父母的教育理念是错误，这就会在孩子的心中播下犯罪的种子，迟早有一天会出问题的。如果刘母不是从小就对刘X灌输“男人就应该天不怕地不怕”的思想，容忍、放纵甚至是支持刘X以武力解决问题，滋长其争强好胜性格，估计刘X也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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